CTHD2

2000 年李安導演的《臥虎藏龍》憑著獨特的東方氣質,行雲流水般的武術美學,獲得了武俠片史無前例的肯定。在海外市場名利雙收的情況下,掀起了一番武俠片的熱潮,更有人稱電影的風格為「新武俠主義」。十五年後的今天,這個風靡一時的名字再被淘出,中美資金聯合投資,以劍為題,開拍續集。可是,導演不再是李安,主角也不是當年周潤發飾演的李慕白,電影中的嬌龍和小虎都不復存在。究竟由袁和平領軍的《臥虎藏龍:青冥寶劍》會是繁華依舊,抑或物是人非?不用看票房(當年香港票房也只有1400萬),簡單比較兩集在主題上的演繹,情感和武術上的發揮便有答案。


兩個原著版本

要談《臥虎藏龍》首先要了解它們都是跟據武俠小說家王度盧的「鶴-鐵五部曲」改編。李安取材於同名作品《臥虎藏龍》,而袁和平則繼承著下一部《鐵騎銀瓶》而創作。不論是前或後者,原著的武俠世界跟觀眾熟悉的武俠電影世界(如金庸、古龍、甚至馬榮成)都有很大的分別。簡單而言,它的武術比較貼近現實世界的層次,武功再強都要伏於皇法之下,輕空再高也不離物理太遠。原著中的《臥》寫的是新疆大盜羅小虎與千金小姐玉嬌龍的愛情故事,散發出的卻是慾望受制帶來的悲劇。故事本身的塑性很高,李安更把她發揮到一個女性為自由而犧牲的層次,絕對是超越原著的發揮。《鐵騎銀瓶》則延續龍、虎之情,及他們下一代韓鐵芳與春雪瓶的故事。龍虎最後也不能相愛,但子女卻終成眷屬,打破上一代的宿命。單以戲碼考量,鐵騎銀瓶實在不及臥虎精彩。因此袁和平加重了俞秀蓮的情感部份,把跟她有的婚約的孟思昭(甄子丹飾)起死回生,考驗她跟李慕白的感情能否經起考驗。跟上一集相同,故事再次由盜劍開始。

兩代人的情感

不難發現《臥虎》實際是寫情為主,武俠為副:李慕白和俞秀蓮(周潤發和楊紫瓊飾)的感情壓抑到近乎病態的地步,結尾中一發不可收拾。因此孟思昭對俞秀蓮的感情,必然是《青冥》的主線。故事開始便以秀蓮為悼念貝勒爺身故而回京,實際悼念的卻是逝去的愛人,也是青冥劍的主人李慕白。電影把青冥劍喻意成他們倆人愛情的載體,她想把劍收起,不是安全的考慮,是她對感情的態度。其後孟思昭因護劍而再度出現,再一次守護慕白與秀蓮的感情。同時,電影中的雪瓶(劉承羽飾)舉手投足與玉嬌龍(章子怡飾)極為相似,秀蓮教她武功,不論行為神態也滿帶李慕白的影子。導演把《臥虎》和《青冥》兩代人的情感連繫得很好,而且很細膩。可是獨立來看則不夠深入,例如:面對守候多年的摯愛,孟思昭的感情郤是淡而無味。既沒前塵往事,也沒情感糾結,這角式的存在價值,任何一個武林高手也能取而代之。

比較武術的獨特性

袁和平被視為電影界的武術泰斗,他導演的電影必定是惡戰連連。然而,「打都要打得有價值」,電影的武術畫面比上一集失色很多,原因是欠缺個性。《臥虎》的武打可視為經典,除了美學考慮,也與角式有很強烈的呼應。高手出招幹脆利落,奸險者招招狠毒,雖然打鬥場面不多,但每個角色的動作設計都非常獨特。相反,《青冥》動作場面多多,但角式上和美學上的獨特性很不顯眼,跟一般的武打場面分別不大,特別是甄子丹的打法,跟他別的武俠作品比較起來,仿佛如出一轍。

當一切都被推翻

電影開始時以獨白來歌頌俠客的千古美名,電影描繪的卻俠客的哀歌。曾經是一個是俠客豐盛的年代,到了《青冥》俞秀蓮廣邀各路英雄助陣護劍,普天之下只招來了四名俠客(而且身手也不見突出,最後慘死於敵手)。這種情理之外是劇本設計上的敗筆,但電影明顯地刻劃一個四海俠義時代的終結。起初,門派的爪牙把唯一的四位俠客逐一殺死,然後代表權貴的少貝勒也被刺殺,最後連門派也被誅滅。當一切都被推翻,剩下的只有青冥寶劍,這個安排非常含糊不清,也無助觀眾對準電影的主題 – 「不是我們主宰劍 (力量) ,而是劍 (力量) 主宰我們」,主題的演繹上並不成功。

《臥虎》講的情感壓抑非常到位,折射出的中國文化也很廣泛。淺由中國人的剛柔並濟之道,深至道家文化對得道的追求。相對地,《青冥》所談及的個人道義與責任實在相當空洞。兩代人的關係雖然寫得不錯,可是感情主線遺漏很多,武術也不及前作。而且電影不能獨立欣賞,必須了解前一作才略有看點。想不到十五年後的今天,臥虎藏龍變得如此繁華不再,而且物是人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