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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女誘罪:當利益敗給愛與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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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談朴贊郁,對我來說印象最深的依然是《原罪犯》,男主角大秀那種不知為何而淪落成為人渣及畜生的命運,而又反覆嘶吼悲吟「就算是畜生也有生存下去的權利」,從地獄般的經歷中爆發出來的愛恨慾仇,是朴氏在復仇三部曲裡把扭曲的人性鑽得最深的一套。


《下女誘罪》(아가씨,The Handmaiden)則把故事推到另一個境界,如果人們從一開始就承受著如同畜生的命運呢?電影從一個騙子(伯爵)邀請一個扒手(下女)一同欺騙跟竊取一個日本貴族小姐的財產開始,從而道出這個充滿利益、愛情以及性慾的故事。

熟悉朴贊郁說故事的人必然知道,這故事一定不會只有欺騙,只有女同,只有出賣這麼簡單,後面的故事必然用不同的方式推翻原本的故事,就如同那個覬覦自己外甥女美色及財富的姨丈所言,故事的重點在於過程,在於細節,朴氏對此一向有自己一套風格。

故事裡的伯爵、下女、小姐,其實都過著畜生一般的命運,從出生便不停地冀望能夠脫離自己所面對的生活,一個靠騙,一個靠偷,一個靠誘,某程度上他們是一體三面的生物體,要依靠吞食其他人所擁有的部分才能完整,獲得期望的生活與自由,這種從爭奪共同利益而結合的關係,原就錯綜複雜,何況再混入了愛情與性慾。

困在籠中的小姐期望從男人身上獲得愛,卻只從老男人(姨丈)身上找到禁錮而無法滿足的慾望,年輕男人(伯爵)的眼中對自己散發出的欲念,貪戀的卻是物欲而非色慾,小姐只是下流慾念的載體,滿足著其他人的幻想與渴求,自己的愛、慾、自由卻得不到一絲一毫的滿足,從而絲毫感覺不到自己誕生的價值及意義。

直到下女進入了小姐的生活,各懷鬼胎的利益謀算卻算不到當沒有了性別隔閡,當戀母情結產生了情感轉移,愛與慾竟然可以肆意的孳生。下女看到小姐玉門那刻有意還似無意如夢囈般的讚嘆,是下女竊取了伯爵的密技還是發自內心的情感表露已無從稽考,但那確實不只撬開了小姐的玉門,更進入了小姐的心門。男人忘了先得到心才得到一切,於是愛與慾變成小姐跟下女反客為主操弄男人的手段。如《紙牌屋》所述,「所有的東西都關於性,除了性本身,性本身代表權力。」

男人的幻想最後依然是幻想,肉體只能受困於互虐的密室,那些春宮圖浮世繪情色小說中無窮的以男性視角為主觀的性幻想,卻變成女人之間互相取樂的泉源,性無能的老頭(姨丈)以及喪失男性尊嚴的伯爵(被下女評論陽具短小,被小姐兩次拒絕求歡),只能面對著悔恨,鮮血以及死亡。

「我不在乎給予/共享物質的滿足,只要你滿足了我的愛我的慾並給予我自由」,小姐/下女身分共享而平等的前往新天地,這是表面的女性主導的勝利。但深思一層,那更長久的陰暗在於這已經被扭曲的女性心理,她們依然只能依照那些男人想像中的方式互相取悅互相滿足,那些動態、歡愉與呻吟,或許不過是那一次又一次情色書籍朗讀中所植入的意識罷了。

利益敗給了愛與性,卻沒有人真正獲得自由。

後記:電影改編於英國小說家Sarah Waters作品《Fingersmith》,據說BBC用此拍過劇集,《下女誘罪》的韓文片名”아가씨”代表的是小姐,英文片名” The Handmaiden”代表的卻是女僕(下女),這些資料都可以在網上找到,不過我沒看過原著也不懂韓文,便不在此處著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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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Comment

  1. 郭冠志

    我看了這片有感朴導演今次大玩女女性愛大膽場面,對普遍觀眾來看只是配菜一碟罷了,其實這片中其實想表達出這亂世下大家逃避現實,沉淪於滿足一已私慾或對金錢,變態的性愛滿足的渴求,如最後男主角與姨丈最後的那場景中,姨丈不斷追問女主角與男主初夜的時候是什麽情況一樣,這種從男性角度出發的問題,還是用來滿足男觀眾對女性身體與性愛的主觀視點,仍帶出這個本題對女性自身性與身體的解放,還是不值一提也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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