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oulmate

《七月與安生》的英文片名是Soul Mate,不知道有多少人留意到這個字的拼寫方式與正常的soulmate不太一樣,分別S 跟 M 兩個字母都用了大寫,是導演故意的明示暗示,還是純粹巧合,並沒有機會能向導演詢問一探究竟,不過如果用我自己的解讀,林七月(馬思純 飾)與李安生(周冬雨 飾)這一對從13歲相遇一起長大的閨蜜正正在S (sadism,施虐者)跟 M (masochism,受虐者) 這兩個角色中千迴百轉的不停互換,才衍伸出這個相愛相恨相虐卻難捨難離的故事。


知道你越多秘密的人,往往也是傷害你最深的人,姊妹反目,兄弟成仇,一向是說故事的好題材。黃真真也用過這樣的題材拍了感情極其流於表面的《閨蜜》,相較於其他作品,《七月與安生》的敘事技巧帶有陳可辛電影中的一些味道,這種味道來自於現實生活的時代背景植入,無論是《甜蜜蜜》、《投名狀》、《中國合夥人》或者是《親愛的》都帶有真實事件的具體時代背景,雖然《七月與安生》並沒有具體的展現整個大時代的事件,但從酒吧唱的歌,人物的穿著,城市的變遷,也能夠清晰看出兩個主角屬於八十後的末班,九十後的早班的年齡結構,藉此生活背景鋪墊出故事中兩女一男在人生不同階段的選擇。

林七月與李安生兩人的性格從13歲起經過多次的扭轉,從開場的故事倒敘開始,雖是七月的敘述口吻,卻甚為明顯的將安生擺在故事的主導地位,整個的兒童及少女時期,安生解放了七月的沉悶,而七月拯救了安生的孤獨,直到她們之間出現了第三者的他,家明。一雙一對變成三人行的過程中,產生的變化組合也是三種,每個人似乎都要找出兩個組合中的對方面貌,才能準確的拼湊出眼前人的全相,這種在情侶,閨蜜,地下情,背叛中的情感暗湧,最後決定了安生的離去,隨著故事揭開,與其說決定離去的是安生,不如說允許她離去的是七月,這是兩人關係的第一次逆轉,七月用看似脆弱的表達方式,取代了安生的主導地位,表面上傷心的是七月,而實際上感覺被割裂被捨棄的卻是安生。

安生的流浪過程是一種自我放逐,她的七月,七月的家明,都不屬於她,剩下的只有孤伶伶的自己,只有單方面通過寄出明信片的情感宣洩,卻沒有留下讓人反饋的機會,相較於不想知道,安生更多的情緒是害怕知道,害怕那兩個她真正在意的人,都不再覺得她重要。而這段過程中的七月,經歷出奇的蒼白,她在沉澱,在成長,還是在等待,沒有人知道,連家明也不知道。直到家明離去,而那個一直問候家明的安生回來了,安生變得更加世故,老練,似乎看透了世間所有的把戲,游刃有餘,樂在其中,但一旦放在了成長後的七月身邊,安生的一切只能自慚形穢,連僅有的一點點嘗試用經歷彌補出的自尊,都被徹底打碎。於是安生又走了,這次安生拿回了一點點的主導權,因為七月的內心其實想她留下,卻沒辦法坦然地說出口。

在另一個城市,家明意外的遇上了失去生活所依的安生,兩人在一個相對合理的時空中,得到了看似可以順理成章發展的機會,直到快要與家明成婚的七月前來尋找家明。女人打架,男人靠一邊,這是自古不易的真理,她們爭奪的其實不是家明,而是兩人之間的主從,「你的一切都是我給的」,這是七月的憤怒,她第一次意識到,七月手中的家明不是自己給的,也不是自己願意給的,「家明是安生讓給自己的」,七月只是更肯定了這點。七月回去了,卻沒把主導權還給安生,她給了家明,讓家明選擇是否回去成婚,七月知道主導權給了家明,便還有一大半在自己手上,她沒輸。

家明回去了,又逃了。她們都以為家明跟對方有了幸福的人生,再見面時,已經是另一個故事了。無論故事中哪一個結局是真的(當然結局只有一個是真的),七月都沒有再把主導權還給安生,或者說安生從來都是被引導的做出決定或者接受現實的那個,直到最後安生變成了另一個七月,虐戀的最終型態是,「你得不到我,但你卻變成了我,一輩子都是我。」

《七月與安生》作為第一部曾國祥的執導長片,是一個頗大的挑戰,畢竟曾國祥是香港人,但是要拍攝一個屬於內地的成長故事,這中間有很多的不同情感表達模式需要克服,包括用語、生活習慣都需要一定程度的理解,這些並非一夕之功,而是需要長久的了解與體會,才能把慶山(安妮寶貝)的作品拍出具體的質感。如同曾國祥在香港亞洲電影節的開幕放映裡說的,他很感激有這麼多香港觀眾願意來支持這套非香港電影。

周冬雨近年一直嘗試用不同的方式打破過度童顏外觀的演繹侷限,安生這個角色的變化雖然外觀上依然欠了一點說服力,但眼神跟肢體語言的變化,她卻掌握的很精準,由她來出演安生是一個恰到好處的決定。馬思純飾演的七月雖然性格並不外放張揚,但是在許多情感突破口的表達位置卻有令人驚喜的表現,在不同年紀所展現的情感深度讓人感到更為深刻,應該未來有不少發揮的空間與機會。

在生產過剩的內地青春片市場中,《七月與安生》走出了一個新的可能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