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幻列車》(Trainspotting) 已經是1996年的作品,這套電影台灣譯名是《猜火車》,當年我只有12歲,這個詭異的片名跟電影在台灣引起非常廣泛的討論,其實「猜火車」是對電影英文片名的直譯,”Trainspotting”原本所指的是鐵道迷在火車站估測下一班是什麼類型火車進站的遊戲,這個名字來自於電影中Begbie在舊火車站與幾個友人遇上酒鬼父親的一段,酒鬼父親問他們是否在「猜火車」。
當年的《迷幻列車》是一套實驗性很強的電影,愛丁堡的四個年輕人,主角Renton當年26歲,在毒品與友誼的混合體,自己的人生,以及可能的未來中徘徊,片中充滿了各種吸毒後所見到的迷幻世界及體驗,甚至是因為毒品失去好友甚至女兒的經歷,最後Renton臉上掛著燦爛的笑容,義無反顧的背叛了自己的一班毒友,踏上選擇自己人生(Choose Life)的道路。那麼20年過去,Renton得到了自己想有的人生嗎?
《迷幻列車2》電影一開始便是健身室裡一群人在跑步機上的背影,閃現著第一集開頭男主角被人在街上追逐的身影,你以為會出現那帶有愛丁堡口音的碎嘴版本「選擇人生論」,結果你什麼都沒聽到,隨著鏡頭移動你只聽到了留著中長髮的Renton(Mark)從跑步機上重重滑落的聲音,鏡頭然後拍著Renton倒在地上一動也不動。第一集跑動中被車撞上的他只是打了個滾就爬起來接著跑,這次他倒下,卻一動也不動了。再回頭,Renton已經踏上了回愛丁堡的路上,一個他離開20年沒有回去過的地方。
如果說《迷幻列車》的癮來自於毒品,《迷幻列車2》的癮卻來自於已經消失的青春。Renton帶走了一萬二千英鎊(留了四千給SPUD),他努力地為自己的人生做出了選擇,進入一個「正常人」的生活,20年後卻重新一無所有,工作上他的資歷過低面對失業,15年的婚姻因膝下無子而面對離婚,健康出現問題做了心臟搭橋,一無所有的那刻,他剩下的只有回憶,那被他背棄的家鄉,父母,以及曾經的兄弟。20年過去,四人組合迷戀的不再是注射毒品之後的幻想世界,他們迷戀的是自己過去曾經「一起迷幻」的青春歲月,於是Renton跟Sick Boy(Simon)可以握手言和,兩個人對著手機的搞笑拍片工具像小朋友一樣大玩一餐,懷念一起共用的第一根毒品針筒,懷念過去追看過的球隊,因為歸來的Renton一無所有,被迫留下的Sick Boy則如同敗壞的舊城區一樣,熟悉的人事物一樣一樣的從生命中失去,除了夥同疑似女友的色情桑拿技師Vironica安排偷拍色情錄像敲詐知名人士,Sick Boy其實也一無所有。Renton,Sick Boy,Vironica開始了新一輪的美夢,雖然這關於色情桑拿的夢想裡充滿了幻想,背叛,感情糾葛,但是至少在他們充滿無奈的生命裡看到了一種新的可能性,新的選擇。
那邊廂,永遠迷迷糊糊的絕對道友SPUD,因為英國夏令時間,他永遠弄不明白那突然消失的一個小時,是如何摧毀了他的工作,摧毀了與家人難得重建的關係,當他不再像第一集中那般混吃等死的時候,命運反而拋棄了他,於是他只能回去當一個道友,並且嘗試了結自己的生命。救了他一命的表面上是Renton,但實際上卻是Vironica,只有Vironica嘗試去了解過他的內心世界,閱讀他的文字,甚至正視他的技能,Spud經過了渾沌的多年道友生涯,終於完成了一場被救贖而救贖他人從而救贖自己的過程。
Begbie(Frank)在監獄關了20年,想盡辦法以受傷就醫為代價趁機逃獄,回家後發現自己的兒子已是就讀工商管理的大學生,面對自己的太太又發現自己患上了陽痿,他僅存的希望是讓自己的孩子子承父業,成為大賊,同時找機會向Renton復仇,最後他在Spud的文字內回想起自己失敗的父親,以及自己即將成為的失敗父親,至少他在家庭中得到了救贖。
《T2: Trainspotting》 意外的沒有使用太多原著小說《Trainspotting》作者Irvine Welsh於2002年出版的續集《Porno》的劇情,《Porno》講的是《Trainspotting》過了10年之後的故事,而其中人物的混蛋與混亂程度遠比現在的電影《迷幻列車2》來的嚴重,導演Danny Boyle嘗試用自己的角度,在經歷20年之後,讓一眾主角從醉生夢死的藥物迷幻中,跌入中年男人的嚴重生活迷茫當中,他們要嘗試原諒自己,要嘗試原諒對方,要嘗試尋找生命的出路,因為那種名為「青春」的毒品已經被吸食消耗殆盡,再也沒有供應。
如果《迷幻列車》中的Renton是唯一步向光明的那個,其實到了《迷幻列車2》我們才發現,他只是走向那條漫長隧道的出口光源,兜了一個圈,最後步回原點,而這次每一個故事裡的人,似乎都看到了一點光明,讓他們去Choose Life(選擇人生),Choose Future(選擇未來),Renton最後在失去了母親的家中,自己的房間裡,播起了同一張黑膠唱片,他們終於學會了面對自己,接受自己,那一點點關於青春的迷幻,關於青春的癮,都藏在了最後的單人舞裡。
後記:《迷幻列車》(我還是喜歡叫它《猜火車》,1996年我還在台北)以及《搏擊會》是兩套令我在少年時代充滿迷惑跟困惑的電影,直到我25歲後重看,以及現在32歲再看,才逐漸明白了這裡面那種深刻的無助,或許每個人都需要一個放縱與迷幻的思想空間,幾個可以並肩發瘋的朋友,才能繼續坦然的面對生活,在一片迷惘中,嘗試如何選擇人生,選擇未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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